LOhu

前些日子Makiyo毆打計程車司機的事件被媒體大量報導。每個節目中的主持人及名嘴都以厭惡而憤怒的口吻談論著本次的事件。在事件中,Makiyo與日籍友人是有錢的、是成功的、是有資本享樂的一群;而林姓司機是底層的、是辛苦工作的、是無力翻身的弱勢。這件事情代表了權力地位上的欺壓,擁有高權力者攻擊著無法反擊的低權力者,如此的行徑爆發群眾心中對於公平正義的渴求,對抗Makiyo以及其身後代表的價值。

  隨著事件發展越演越烈,支持暴行的證據不斷出現,彷彿正義的利刃藉由媒體與網友的努力,一刀刀讓Makiyo的謊言無所遁形。此時的社會大眾就有如站在一個高權力的位置,而Makiyo就像當時的林姓司機一樣,只能不斷自保,完全沒有還手的餘地。

  Makiyo的童年生活,也是浸淫在暴力的陰影中。面對著日本黑道的父親,她與母親都處於受暴者的角色,每天都得抵禦父親攻擊自己與所愛的人的焦慮,無助的害怕著。依照心理學的觀點,人在面對危險情境時,在潛意識中會藉由「認同攻擊者」好抵禦這些外在的恐懼,就像是在說:「如果我變的跟父親一樣強大,我就不需要受怕了!」。那時,同樣強壯的日籍男性攻擊著弱小的司機,就如同幼時的可怕情境重現,不難想像Makiyo當下可會選擇成為攻擊者,而非加入被害者,好藉由這種攻擊者與被害者位置的倒轉,來保護自己免於那過於恐怖的回憶。

  然而看到這些越來越火熱的報導,我不禁想著,是不是我們的權力位置也藉由輿論的力量而倒轉了?在面對輿論的壓力,我們是攻擊者,Makiyo是受害者,利用這點我們顛覆了我們自身的位置,為此得到了一種原始的爽快感。如此來看,這樣子的社會正義更像是復仇,把原先強權的、光鮮亮麗的人摧毀到體無完膚,而非原來期待的正義。

  回顧過去,獨特的殖民歷史、政治情勢,讓台灣人長期處於一個緊張的位置,造就許多的傷與仇恨。無論是日本或是政府都曾用高壓的方式統治台灣,讓台灣有一部分的記憶是充滿對權威者的恐懼與恨意,而對岸無論在經濟與國際位置上更是強權,讓相對於弱勢的台灣瀰漫著被害的擔憂。台灣應當是處在焦慮中的,但人們傾向於粉飾這些恐懼,利用娛樂與消費去忘記原本應該去擔心的事情;然而演藝圈中有意無意的用話語攻擊著來賓,廣告中越來越多的性暗示,卻又傳達出了更多的暴力行為;那是經濟上的暴力、性別上的暴力,而在這種潮流中,我們被逼的只會用暴力去反制另一種暴力。

  看到一個美麗的人殞落伴隨著多少我們不願意承認的快感,而有多少的暴力與恐懼我們不願意去觀看?會不會,我們利用熱衷於批判,去蒙蔽自己雙眼?許多急需公平正義吶喊的事情充斥在我們四周,我們因為自己的無力而充耳不聞,卻又因為一個性感偶像的無助而過度關注。

  這幾天因為林書豪的興起,民眾對Makiyo的憤怒瞬間就煙消雲散了,大家找到了一個新的偶像,並且藉由認同這個偶像,而否定了焦慮。社會與媒體瘋狂的怒罵,又轉而癡迷的崇拜,這種如趕火車一般緊湊的話題轉換,好像我們刻意壓縮了思考的空間,逃避真正要面對的事情。

  甜美的偶像與享樂主義這些令人又愛又恨的幻想,在此事件後被粉碎殆盡,我們只得成為攻擊者去把這種暴力給反饋給Makiyo。於是暴力從日本黑道傳到了Makiyo身上,再從Makiyo傳到了我們身上。這是一個暴力的流轉,Makiyo的事情會被司法解決,然而存在於台灣人心中的那個暴力卻沒有被化解。